“‘帕维尔,如果您缺钱,千万不要客气,拿去用吧。’
“他耳朵都涨红了。有一次,他和妻子在窗边商量一阵,走到我面前,涨红了耳朵,对我说:
“‘我们恳请您收下这份礼物。’
“他递给我一副袖扣、一个烟盒,或者一盏灯。我从乡下给他们送来野味、牛油和鲜花。那时,我经常借钱,不管是谁,能借就行。虽然卢加诺维奇夫妇很有钱,但是无论如何,我都没法开口向他们借钱。为什么要说这些呢!
“我并不开心。无论在家中、在田间,还是在谷仓里,我总是想着安娜。我很纳闷:一个年轻、漂亮、聪慧的女人怎么会嫁给一个无聊的老头儿(她丈夫四十多岁了),还给他生了孩子。卢加诺维奇善良单纯,却很无趣,说话在理,却很乏味;晚会上总是凑近那些端庄稳重的人,自己倒是没精打采的,好像纯属多余,表情恭顺,却很冷漠,似乎要把自己卖给谁一样;他坚信本人有权享受幸福,有权让安娜生孩子。我也很纳闷:为什么安娜先遇见他,而不是先遇见我,人生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错误。
“每次进城去他们家,安娜的眼神分明告诉我,她在等我;她说那一整天,自己都会有一种直觉,猜想我要去看她。我们会说很久,也会沉默很久,两人都没有向对方表白,心照不宣,有点胆怯,也有点顾忌。我们害怕泄露彼此的秘密。我爱她,情真意切,却追问自己:如果没有力量去抗争,我们的爱情会走向何方。虽然它如此平和,如此悲伤,但是却能立刻破坏一个家庭的幸福生活,实在难以想象,何况他们那么信任我。这样做得体吗?她会跟我走,可是能去哪儿呢?我又能带她去哪儿呢?如果我的生活幸福美满,如果我为祖国解放而战斗,如果我是一位闻名遐迩的科学家、艺术家或画家,那倒另当别论。可我只能让她换一种平庸的生活方式,或许还会更糟。我们的幸福究竟能维持多久?如果我生病了,死去了,或者我们彼此不再相爱,那她又该怎么办?